摘要
云南在发展与东盟贸易方面具有独特的区位优势，长期以来运输成本偏高、距离远时间长等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云南与东盟的贸易。近年来，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发挥的的促进作用较小，从国别结构看，其对云南与越南、泰国、老挝、马来西亚的促进作用相对较为显著；缅甸在云南与东盟贸易中的地位有所下降。基于此，本文建议未来需发挥云南的资源优势，壮大特色产业，积极承接国内其他地区面向东盟出口的产业转移，进一步加快通道建设以促进云南与东盟贸易。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云南在发展与东盟贸易方面具有独特的区位优势，是我国面向东南亚开放的前沿地带之一，长期以来，受到交通运输条件的限制，云南与东盟的贸易运输通道主要依靠公路运输或者通过广州、湛江等港口出海，这均带来运输成本偏高、距离远时间长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云南与东盟的贸易。加快通道建设是发展对外贸易的重要途径，近年来，国家大力推进西部地区的通道建设，对于云南而言，有两条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将产生重要影响。
一是西部陆海新通道，2019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布了《西部陆海新通道总体规划》，这标志着该通道建设提升至国家战略层面。“规划”提出，西部陆海新通道是以成都、重庆及广西北部湾等城市为核心枢纽，覆盖贵阳、南宁及昆明等西部地区重要城市，已经形成西部12省区市、海南省和广东省湛江市、湖南省怀化市参加的“13+2”合作共建机制，云南省也是其中之一。根据西部陆海新通道门户网站的数据，2024年西部陆海新通道铁海联运班列运输货物达96万标箱，同比增长11%，创历史新高，且连续7年实现增长。截至2025年1月9日，西部陆海新通道铁海联运班列货物运输品类已增加到1166种，辐射我国18个省(区、市)73个城市156个站点，通达全球126个国家及地区的548个港口。
2025年9月28日，西部陆海新通道班列在重庆鱼嘴站等待发车。（图文源自新华网）
二是中老铁路，2021年12月中老铁路建成通车，这为我国通向东南亚提供了重要通道，从云南看，可以大大缩短通向东盟的运输距离。自开通运营以来，根据国家铁路集团官网数据，截止到2024年底，跨境货物列车每日开行数量由开通初期的2列增加到目前的18列，专门针对高附加值货物设计的国际货运列车品牌“澜湄快线”，目前已累计开行1670余列，累计运输跨境货物达1158万吨。货物运输辐射老挝、泰国、越南、缅甸等12个“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和中国31个省区市的主要城市，万象至昆明间物流成本较中老铁路开通前下降40%~50%。
中老铁路国际货物列车通过玉溪市境内的元江特大桥。（图文源自云南网）
此外，中越方向的通道建设，2014年12月，昆玉河铁路蒙河段开通运营，标志着昆玉河铁路实现全线通车，这也是云南面向东盟的一条重要通道，尽管新的中越铁路还没有建成，但因为云南河口县毗邻越南，这也对面向东盟特别是越南的贸易产生了重要影响。
关于通道建设与贸易问题，实质上涉及运输成本问题，显然，通道建设可以从运输距离与运输方式上降低运输成本。Krugman(1980)在一个考虑规模经济和运输成本的模型中，指出商品生产集中在最大市场附近。运输成本所强调的是生产要素、商品等在经济运行过程中进行空间转移所需的费用(张兆民等，2015)。陈莺(2017)在水运方面，尽管有天然的澜沧江—湄公河航运通道，但由于受到流经国家的自然条件、经济条件和交通条件所限，弱化了航道的运输能力。唐志鹏等(2018)认为，云南对东盟的出口产品出现升级特征，由以矿产品、化工产品为主的出口转向以农产品、电子制造产品为主的出口。熊琛然等(2020)认为，面向东盟的云南与广西自贸试验区之间的地缘关系是互利共生关系，GDP对面向东盟的云南与广西自贸试验区之间形成的互利共生型地缘关系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王春杨等(2025)认为，广西、四川和云南对东盟的出口依存度相对较高，而重庆、广西和云南对东盟的进口依存度则相对较高。综上所述，针对与云南关系十分密切的西部陆海新通道、中老铁路等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的影响研究相对不足。
二、通道建设促进了云南与东盟贸易
2.1 贸易总量
根据表1数据，2015—2022年，云南与东盟进口、出口、进出口的增长速度分别为8.6%，3.2%，5.3%，而根据《云南统计年鉴》的数据，同期云南与全世界的进口、出口、进出口的增长速度分别为118%，5.5%，111%，因此，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云南与东盟贸易的增长速度均远低于云南与世界贸易的增长速度，2016—2022年云南与东盟进口、出口、进出口总量占云南整体对外贸易的占比分别从62%、78.9%、77.6%下降至33.6%、42.5%、38%。而这一时期，中国与东盟贸易增长速度非常快，目前东盟已经是我国第一大贸易伙伴，根据2023年统计公报的数据，当年我国对东盟的出口、进口占比分别为15.5%、15.2%，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东盟均是我国最大贸易伙伴。而2016年这一占比分别是12.2%，12.4%，当年欧盟是我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因此，从总体来看，2017年以来云南的通道建设尽管促进了云南与东盟的贸易，但作用相对较小。
2.2 贸易国别结构
根据表2数据，云南与东盟国家贸易中，缅甸、泰国、越南一直占据重要地位，从地理位置看，缅甸、越南与云南接壤，而泰国与云南的距离也相对接近。从总体上看，通道建设之前，云南与缅甸贸易在云南与东盟国家贸易中占据特殊地位，结合云南统计年鉴等其他数据，2015年云南与缅甸贸易出口、进口占比最高年份分别达到42.6%、67%，但到2022年这一比重降至20.9%、59%，这说明云南的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格局的改变起到了重要作用，可有效促进云南与东盟其他国家的贸易。西部陆海新通道通过开通从昆明、曲靖等到北部湾的铁海联运可以促进云南与东盟国家贸易。从表2可以看出，从2015年以来，云南与越南、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的出口贸易占比有一定程度的上升。对于越南而言，受益于陆海通道、滇越铁路两大促进因素，云南对越南出口占比从19.0%上升到25.9%，取代缅甸成为云南第一大东盟出口国家。对于泰国、老挝而言，受益于西部陆海新通道、中老铁路两大促进因素，根据云南统计年鉴等其他数据，从进口维度来看，泰国与老挝在进口贸易占比中有较大上升。马来西亚也在一定程度上受益于这两大促进因素，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云南与马来西亚贸易占比均有较大幅度上升。
2.3 商品结构
根据表3，从出口结构看，云南对东盟出口主要集中在食品类、化学品类、制成品类、机械及运输设备类等，食品类仍然保持最大比例，占比保持稳定；2017年以来，化学品类占比从14.6%上升到25.9%，而机械类从30.2%下降到15.1%，其中化学品类在中老铁路通车后绝对数量上升显著，这充分说明中老铁路促进了云南化肥等化学品类商品的出口，中老铁路降低运输成本的效应非常显著。而传统的占比较高的机械类产品出口数量从2017年以来曾保持稳定，但近两年发生了较大幅度下降，这说明云南的通道建设并未促进机械类产品的出口。根据EPS大数据平台其他数据，从进口结构看，通道建设极大促进了云南从东盟国家的食品进口；相应的传统占比较高的非食用原料、矿物燃料占比大幅度下降，这说明云南与东盟进口贸易中从东盟国家获得原材料的特征非常显著，另外随着云南经济增长和收入水平的提高，对东盟国家的食品产生了较强需求，直接拉动了进口贸易。
三、通道建设对云南贸易影响的原因分析
综上所述，本文得到如下结论：一是从总体来看，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发挥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但作用有限；二是从国别结构看，通道建设对云南与越南、泰国、老挝、马来西亚等地的促进作用相对较为显著，导致缅甸在云南与东盟贸易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三是从商品结构看，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的商品结构改变的作用有限，主要是促进了云南以化肥为代表的化学类产品的出口，而东盟进口占比较高的制成品、机械类产品占比呈现出下降趋势，说明从出口看，云南与东盟产品的贸易结构高级化程度较低。究其原因有如下几方面：
第一，我国与东盟贸易较快增长的一个关键原因是产业结构存在较强的互补性，相对于东盟国家，我国在电子信息、汽车制造等领域具有显著优势，而东盟国家在农产品、矿物等原材料方面具有显著优势。早在2010年1月1日，发展中国家间最大的自由贸易区“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正式建立，这极大推动了中国与东盟国家的贸易；随着RCEP于2022年初生效，这再次促进了中国与东盟贸易。云南是一个欠发达边疆省份，从云南的产业结构看，其在电子信息、汽车制造、机械设备等领域均没有比较优势，这必然制约云南与东盟贸易的增长，使得云南的区位优势难以转化为经济优势。
第二，通道建设背景下，尽管云南凭借区位优势可以降低贸易的运输成本，但通道本身可也让许多省份特别是西南地区的川、渝、桂、贵等省份受益，根据国家发展改革委对西部陆海新通道的规划，其三条主通道主要途经四川、重庆、贵州、广西、湖南等，随着西部陆海新通道建设的推进，这些省份可以更好地利用贸易成本降低促进与东盟的贸易。另外，中老铁路通车既可以促进云南贸易，也是其他省份特别是四川、重庆等省市通往东盟的便捷通道，这可以更好地解释为何中老铁路通车后，部分跨境运输量增长迅猛，但云南对老挝、泰国的出口并未实现快速增长，沪滇澜湄快线、澜湄蓉欧快线等实际案例均可以说明这一问题。从产业结构看，云南与东盟贸易在农产品、机电产品等领域与其他省份有一定竞争性，这使西部陆海新通道建设对云南与东盟贸易存在着促进与抑制的双重影响。
第三，从通道建设看，中老铁路虽然建成通车，但中泰铁路、中越铁路(准轨)尚在建设前期阶段，中缅铁路正在规划之中，目前经过中老铁路的货物到达万象后，或需进一步运送到其他国家，仍面临“汽车运输、铁路运输需转换米轨”等运输模式，这均增加了运输成本，从而导致中老铁路的作用不能完全发挥。因此，目前云南的通道建设使得其面向东盟贸易的区位优势不能完全发挥。
从进口维度分析，制约及影响云南与东盟贸易的因素主要有三点：其一，云南经济增长放缓对贸易形成一定制约。依据贸易引力模型，贸易规模与GDP、地理距离密切相关。2015—2020年云南经济增速高于全国水平，但2020年后持续低于全国，而统计数据显示，云南对全球及东盟的进口规模均与其经济增速高度关联，经济增长放缓必然会抑制对东盟的进口需求。尽管经济增长曾拉动云南进口保持较快增长，但随着需求结构升级，东盟作为以发展中国家为主的区域，在满足云南高技术产品等升级需求方面能力有限，这也进一步制约了云南对东盟的进口贸易。
其二，通道建设对进口的促进作用存在国别差异。其积极影响主要体现在泰国、老挝两国，尤其2022年中老铁路通车后，带动效应尤为显著；但同年云南从越南的进口大幅下降——尽管存在短期因素影响，中老铁路的作用不容忽视：铁路开通显著促进了云南从泰国进口农产品，而泰国与越南的农产品存在一定替代性，这成为越南对云南出口下降的重要原因。
其三，缅甸在云南自东盟进口中仍占据特殊地位。尽管缅甸的进口占比有所下降，但仍高达60%，这主要由其资源禀赋决定：云南从缅甸进口的原材料等初级产品具有较强不可替代性，受通道建设的影响较小，因此缅甸在云南与东盟的进口贸易中仍保持关键地位。
四、对策建议
首先，要发挥云南的资源优势，壮大特色产业，运用数智技术、绿色技术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加快钢铁、磷化工等产业延链补链，进一步提升化工产品的国际竞争力；针对东盟国家提升铅、锌、锡、钛等产品精深加工能力，加快建设国家战略性有色金属产业基地。
作为欠发达省份，云南依托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将高原特色农业发展为相对优势产业，农产品及食品在云南与东盟贸易中已占据最大份额。为此，需进一步加快高原特色现代生态农业基地建设，打造智慧农业引领区，健全农产品冷链物流体系，构建全产业链绿色发展标准体系，培育区域公共品牌，着力提升“绿色云品”的竞争力与影响力。要持续巩固花卉、茶叶、水果、咖啡等产品的出口优势，尤其要围绕中药材产业、林下经济、坚果、高原畜牧业打造特色产业链，建设面向东盟乃至全球的出口基地。重点加大核桃产业研发投入，推动核桃产品出口东盟。同时，要借助新通道积极拓展云南与东盟的进口贸易，充分利用周边国家的农业资源优势，深化跨境农业合作，助力东盟国家农产品出口。
其次，做好产业转移承接工作。特别是要加快中老铁路沿线面对东盟市场的产业布局，做好瑞丽、河口、中老磨憨—磨丁经济合作区等沿边产业园区建设，充分发挥其在接受产业转移中的重要作用，深化园区体制改革，吸引知名企业在园区建设面向东盟市场的出口基地。加强区域经济合作，特别是加强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合作，西部陆海新通道极大促进了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与东盟的贸易，由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在西南地区的产业竞争力高，经济相对发达，因此加快与其开展产业协作以共同促进对东盟贸易至关重要，进而在产业协作的基础上逐步实现产业的转移。要积极创造条件，充分利用沪滇协作机制，加快引进东部地区企业，建设面向东盟出口的生产基地。
最后，进一步加快通道建设，云南应将主动对接西部陆海新通道作为工作重点，建议从云南昭通、曲靖、文山等地加快铁路建设，推动云南更快捷地接入以隆百铁路为主的西部陆海新通道的西线。在国家加快推进中越铁路合作机制中，要更加积极主动地落实跨境标轨铁路合作项目政府间协议，推动中越跨境标准轨铁路联通；积极谋划中泰铁路建成通车后的物流设施建设；在国家主导下，积极推动中缅铁路建设的前期工作。从体制机制上看，云南要积极学习重庆西部陆海新通道“一码通”的货物联运体制。
作者简介 | 康丕菊，云南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来源 | 《中国商论》2025年第18期，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立场。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